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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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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私庫裏的東西一部分是當年的嫁妝,一部分是這幾十年來的積攢,例如每年過壽收到的禮,當年老國公在時榮國府還很顯赫,自然也少不了底下的人孝敬,再有就是陸續從府裏的公中庫房搬走的好東西。

若是有那麽一兩件贗品摻雜其中也就罷了,再是見多識廣的人難免有看走眼的時候,可這回拿出來的那批物件裏頭竟有半數都是贗品,這樣的占比實在是大到過分誇張,任誰都能看出裏頭的貓膩兒。

老太太當時就氣得直打哆嗦,等滿心焦慮的將戶部的人送走後,就忙不疊派人開了庫房一件一件去查,全家上下所有人都聚在了一起等待著檢查結果,個個臉上表情都不大好看,大房二房的人互相看著對方都跟看殺父仇人似的,恨不得用眼神殺死對方,只是因著結果還沒出來,不能確定究竟是不是大範圍遭了賊,故而只還忍著罷了。

因著庫房東西太多,老太太特意從外頭請了十來個專門做古董生意的來幫忙鑒定,這些老師傅又還每人都帶著兩三個徒弟,這麽一群人楞是忙活到深夜才總算是清點完畢,出來的結果不算太遭,但卻也很不樂觀。

“這些都是師傅們一致鑒定為贗品的,共計二十七件。”

賈母的臉都青了,哆嗦了半晌竟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賈赦當即一蹦三尺高,指著鴛鴦的鼻子就發難,“好你個賤蹄子!都說日防夜防家賊難防,老太太信任你才將私庫鑰匙交給你保管,你可好,竟敢監守自盜!我這就綁了你去見官!”說著就要上前拿人。

鴛鴦小臉兒一白,撲通一聲就跪在了賈母跟前,“老太太明察啊!奴婢伺候老太太這麽多年,向來對老太太忠心耿耿,就是借奴婢一百個膽子奴婢也萬萬不敢幹這種事啊!”

“你還敢狡辯!”賈赦氣急敗壞的罵道:“私庫鑰匙是在你手裏的,不是你幹的難道是老太太自己幹的?老太太這麽多年待你猶如親孫女,你卻背著她老人家做出這種事來,你可真真是喪良心了!”

“好了!”賈母頭疼的呵斥了一聲,她倒是不信鴛鴦會幹這種事,但是鑰匙是鴛鴦保管的也沒錯,於是就問道:“可曾有旁人動過鑰匙?”

“絕對沒有!每每老太太吩咐取什麽東西都是奴婢親自去取的,絕不曾叫旁人沾手過。”鴛鴦連連搖頭,又說道:“清點出來的這些東西奴婢仔細對過冊子了,都是……都是原本公中庫房的東西……”

“公中庫房的東西怎會到老太太的私庫裏?”賈赦愕然。

賈母噎了一瞬,神情有些不自然。

賈政皺著眉說道:“大哥,你是否弄錯了重點?老太太瞧著什麽東西喜歡拿了去收著也並非什麽不得了的大事,總歸都是自己家裏的東西,也還在自家人手裏,如今最重要的是為何公中庫房的這批東西會變成贗品,以及公中庫房其餘的東西是否也被調換了。”

“老二說的很是。”又罵賈赦,“你個眼皮子淺的東西。”

賈赦嗤笑一聲,他不敢針對老太太,但自己的弟弟還是能夠罵的,“你可就少在這裏裝模作樣吧,老太太的私庫要如何處置全憑她自個兒願意,跟公中的東西可不一樣,就憑老太太溺愛寶玉那個勁兒,還能留下幾個銅板給咱們大房?這事兒總歸是你們二房得利,你自然是不在意老太太怎麽倒騰了,虛偽小人!偽君子!”

他這人平日裏慣是醉生夢死,腦子也不好用,糊塗起來叫人想罵都不知從何罵起,只一旦牽扯到這些個黃白之物,那可就格外敏感了,說起話來也是一針見血。

賈政被他罵得面紅耳赤又羞又惱,有心想要解釋,卻又不知該說些什麽,他一時間壓根兒就沒想到將來分家產這檔子事兒上去,可眼下賈赦這麽一點破,他也無法反駁了,老太太的偏心他心裏自是清楚的。“夠了!”賈母鐵青著臉瞪著賈赦,“東西是我拿的又如何?你有何不滿?你現在是繼承榮府了,可了不得了,防著你親娘也跟防賊似的?若你這個榮府當家人覺得我這老婆子拿不得這府裏的東西,不如去擊鼓鳴冤狀告我偷竊!”

這話可就誅心了。

賈赦頓時就老臉一白,連道不敢。

這時,王夫人突然開口說道:“公中財物向來是由當家奶奶管著的……”

眾人下意識看向王熙鳳,這些年她才是府裏的當家奶奶。

就連賈赦和邢夫人看向王熙鳳的眼神都有些懷疑,畢竟這個兒媳婦也慣是個貪財重利的性子,能幹出這種事兒可一點兒也不稀奇。

王熙鳳卻是一臉愕然,楞在了原地,仿佛是怎麽也不曾想到自己會被懷疑上,等反應過來後當即就喊起了冤,“這幾年是我管著府裏沒錯,可那公中庫房的鑰匙向來是在姑媽你的手裏捏著的,平日裏我想要取個什麽東西都得叫周瑞家的去開庫房,那鑰匙我竟連碰都是沒資格碰的,我上哪兒能有機會去幹這檔子事兒啊!”

王夫人皺了皺眉,還未等她來得及說什麽,就見賈璉一拍大腿跳了起來。

“我知道了,定是周瑞家的幹的!”

王夫人頓時眼皮子一跳,沈著臉斥道:“沒憑沒據的事可不敢胡說!”

邢夫人就呵呵一笑,陰陽怪氣道:“你方才不還暗指璉兒媳婦呢?怎麽著你有憑據?”

“我哪裏就是暗指璉兒媳婦了?璉兒媳婦是我的內侄女,我坑害她作甚?我不過是隨口說了那麽一嘴,並非有意說道誰。”

賈母看看王夫人,又看看王熙鳳,神情莫測,“璉兒你說是周瑞家的,可有何證據?”

“老太太……”王夫人才喊了一聲,就被老太太那一記冷眼給瞪了回來。

賈璉就說道:“方才我媳婦也說了,鑰匙向來在二太太手裏捏著,除了二太太便只有周瑞家的能開庫房,可巧,周瑞家的女婿冷子興卻是做古董買賣的,店裏素來真假參半著賣,我也見過幾回他店裏的贗品,仿的尤為逼真,若非那經驗老到的老師傅都很難辨出真假。”

這著實讓人不得不起疑了。

賈母看向王夫人的眼神愈發犀利起來。

“好哇!原來家賊在這兒呢!”賈赦冷笑連連。

邢夫人啐她,“虧得你還有臉賊喊捉賊!速速將東西都交出來,若是沒了就折銀子還上,這裏頭可還有我們大房的一份呢,你休想全占了!”

顯然,大家都覺得這是王夫人在背後指使的。

賈政素來要臉,當即惱羞成怒,猛地起身就給了王夫人一巴掌,“我是短了你的吃還是短了你的用,你竟去做賊!可真真是羞煞人也!羞煞人也!”

“老爺!”王夫人捂著臉,哭道:“不是我幹的啊!當真不是我幹的!”

沈默了許久的賈母這時終於開了口,“一切不過都是猜測罷了,尚未真憑實據,也不能斷定就是她幹的,老二你且莫激動。”

這態度可就有些意思了。

賈赦頓時就垮了臉,“老太太這是要包庇她?”

“什麽包庇不包庇的?我說錯了不成?你有什麽證據證明是周瑞家的幹的?退一步來說縱然真是周瑞家的幹的,又憑什麽就說是她指使的?”說句心裏話,賈母對這個二兒媳婦很不滿意,但誰讓寶玉和娘娘都是她生的呢,她的名聲還是得保住才行。

“要證據還不容易?拿了周瑞家的嚴刑拷打便是了!”

“胡鬧!”賈母怒斥,“沒影兒的事如何能綁人?還想動私刑?傳了出去咱們家成什麽了?如今娘娘正是得寵的時候,宮裏宮外多少眼睛盯著咱們家,萬一叫人抓著把柄捅到聖上跟前,哪個能得了好去?”

話說起來的確是這麽個理兒,但卻也不乏有擡出賢妃壓大房低頭的意思。

果然,此話一出賈赦就蔫兒了下去,臉上表情仍是忿忿不平,卻再不敢多說什麽了。

邢夫人也撇撇嘴,心不甘情不願的閉上了嘴。

一個寵妃娘娘,他們是真不敢得罪。

見此情形,王夫人心中甚為得意。

孰料,王熙鳳卻跳了出來,“咱們不拿人不動私刑,自己查抄自己家總是可以的吧?無論如何這事兒也得給大夥兒一個交代,不能就這樣不明不白的損失這樣一大筆財產!究竟跟姑媽和周瑞家的有沒有關系,只派人搜一搜就知了,許是還有些未來得及出手的也不一定,又或是平白無故多了一筆說不清緣由的錢財……”

王夫人才落下去的心又瞬間高高提了起來,脫口而出,“不成!我是榮府二太太,如何能被人查抄住處?我還要不要做人了?娘娘和寶玉還要不要做人了?”

這副模樣,顯而易見透露出幾分心虛。

賈政氣得直喘粗氣,瞪著王夫人的眼神像是恨不得吃了她似的。

賈母卻不滿的看了王熙鳳一眼,“你也愈發胡鬧起來!這事兒無論是誰幹的,總不過是家賊,本就不是什麽光彩的事,還非要鬧得沸沸揚揚傳得人盡皆知不成?咱們榮府的名聲還要不要了?巧姐兒還有你肚子裏這個,將來走出去還不得叫人笑話。”

“正是為了他們,我才堅決不同意這般稀裏糊塗了事啊!”王熙鳳抹了抹眼淚,哭道:“方才姑媽也說了,公中財物向來是當家奶奶管著的,若是這回不查個明白,我這個當家奶奶可真就要變成那竊賊了!為了我自個兒的清白,也是為了巧姐兒和肚子裏這孩子的將來,無論如何我也不能同意和稀泥!周瑞家的住處、姑媽的住處還有我那院子,都查!好叫大夥兒都睜大眼睛瞧瞧,究竟誰才是家賊!”

王夫人忙道:“也沒人說是你……”

“姑媽方才不是還引著旁人懷疑我呢?這會兒又堅決不肯叫人查,難不成當真是做賊心虛了?”

“你!”王夫人又驚又怒,還有些納悶兒,不知這王熙鳳是吃錯了什麽藥,竟是要跟她撕破臉?

王熙鳳的死纏爛打,賈母是愈發不耐了,卻一時也不知該說她些什麽,好話歹話說遍了也不聽,棘手得很。

然而還不等她想出什麽對策,就見王熙鳳又哭嚎一聲,喊道:“我知曉老太太不喜家醜外揚,可若是老太太鐵了心不肯徹查到底,反倒要叫我不明不白背著這樣一個臭名聲,我……我……那我也只好以死明鑒了!”說著就作勢要去撞墻。

賈璉忙不疊攔著她,慘白著臉勸道:“我的好奶奶誒,可萬萬使不得啊!”

“璉兒媳婦!”賈赦也被她唬了一跳,慌亂大喊,“你做什麽傻事呢?仔細我孫子!”

賈母卻是氣得渾身直哆嗦,完全就想不通,王熙鳳怎麽突然變得如此無理取鬧了。

她擡出賢妃來以勢壓人,這混賬就以死相逼,拼著得罪她也非要鬧騰,圖什麽?

一時間,賈母甚至都有些後悔查這事兒了,若早知事態會發展成這樣,還不如索性一開始就不查,如今可好,進退兩難了。

想著,賈母又不由得狠狠瞪了眼王夫人,壓根兒都不必查,只看她那副心虛的勁兒就知道她指定有問題,真真是一心鉆進錢眼兒裏出不來了,沒見過這樣貪婪的!

“都別鬧了!”賈政猛然站起身來怒喝一聲,臉色漲紅,咬牙切齒道:“璉兒媳婦你也不必如此,查!徹查到底!”

“老爺!”

“政兒!”

賈政惡狠狠的剮了王夫人一眼,又看向老太太,面帶羞愧道:“老太太不必攔著,無論是誰幹的,這事兒總該有個交代,無論出於什麽緣由,總不能包庇她反倒叫無辜的人背了這黑鍋。”

賈母沈默了半晌,終究還是無力的擺擺手,“罷了罷了,要查就去查罷。”事情鬧到這個地步,有眼睛的都能看出來老二媳婦的心虛了,再怎麽攔著也是壓不下去的,只可憐她的寶玉和元春,怎麽就攤上這樣一個目光短淺貪得無厭的娘,平白被帶累了名聲。

王熙鳳又說了,“為防有人動手腳,咱們坐在這兒的人都不能離開,叫三波人同時去查抄。”

賈母都懶得搭理她了,賈政則一口應了下來,臉色卻也難看得很。

在屋裏等了約莫半個時辰,查抄王熙鳳那屋子的那波人就先回來了,個個兩手空空,顯然並無什麽發現。

王熙鳳當時就冷哼一聲,“可都睜大眼睛看清楚了,我可是清白的。”

緊接著回來的就是查王夫人那屋的,一眾人擡著幾口大箱子,收獲頗豐。

王夫人一瞧,臉就白了白。

“這裏頭有一部分是原先府裏的東西,還有一部分不知是何來歷,另外還找到了二十三萬兩銀票……”

饒是賈母也被這驚著了,她知道老二媳婦不曾少撈錢,卻怎麽也沒想到,數額竟如此巨大,僅現銀就有二十三萬兩之多。

邢夫人當即倒吸一口涼氣,“說你是錢簍子都算是侮辱你了,你這分明就是貔貅啊!”

“好一個女竊賊!”賈赦的眼珠子都紅了,這裏頭不定有多少是從這府裏撈的呢,“你這是搬空了整個榮府去填你的荷包啊,簡直其心可誅!我定要抓你去報官!”

猜測變為現實擺在眼前,賈政更是幾欲氣瘋,羞憤至極,只覺這輩子的臉面都被這貪婪無恥的婆娘給毀了。

“我要休了你!”

“老爺!”王夫人大驚失色,哭道:“拿了些府裏的東西我認了,可是其他的都是我的嫁妝啊!”

“嫁妝?我與姑媽同為王氏女,我嫁妝裏壓箱底的銀票不過只有三萬兩,姑媽卻足足有二十三萬兩?那我定要回家去好好問問了,如何能這般偏心。”王熙鳳笑盈盈的上前幾步隨手扒拉了一些箱子內的物件,就說道:“這些東西究竟是不是嫁妝,拿了嫁妝單子來對一對就知道了。”

“王熙鳳!”王夫人咬牙切齒。

“老太太,二太太的屋裏還發現了一樣東西……”鴛鴦略顯同情的看了王熙鳳一眼,有些遲疑不知是不是應該拿出來,她是知曉老太太的心思的,這樣東西一旦拿出來,二太太必定更加聲名狼藉,可若是不拿出來,她又實在於心難安……終究還是厭惡二太太的陰毒狠辣。

賈母頓時眼皮子一跳,直覺不好。

賈政卻已是被氣瘋了,想也不想就怒道:“還有什麽都拿出來,好叫我看看這蠢婦究竟幹了多少蠢事!”

鴛鴦抿抿唇,從一口箱子中摸索著掏出來一個布娃娃,布娃娃的肚子上紮滿了針,閃爍著瘆人的寒光。

眾人打眼一瞧,無不齊齊倒吸一口涼氣。

“這上頭寫著……璉二奶奶的名字和生辰八字……”

“什麽!”賈璉驚叫出聲,上前一把奪過那布娃娃仔細一瞧,果真是王熙鳳的名字和生辰八字,頓時就嚇得面無人色,“紮在肚子上……難道這些年我們兩口子再沒個動靜竟是因為這?”

眾人看向王夫人,眼神充滿了震驚、不敢置信。

賈母幾乎要暈死過去了。

賈赦指著王夫人,手都在劇烈顫抖著,“你……你竟用這樣陰毒的法子害我們大房絕嗣?毒婦!你這個毒婦!”

王夫人卻也是懵了,回過神來後當即矢口否認,“這不是我幹的!有人陷害我!”

“不是你還能是誰?這可是從你房裏搜出來的!寶玉的幹娘是那馬道婆,向來是個神神叨叨的邪魔外道,你還時常請她過府……姑媽!你可真是我的好姑媽!我究竟是做了什麽對不起你的事,你要這樣害我!”王熙鳳淒厲的哭了起來。

賈璉亦紅了雙眼,恨恨道:“還能是因為什麽?二太太一直對這榮府念念不忘……若是我們大房絕嗣,可不就輪著寶玉了!”

“你別胡謅,這真不是我幹的!”王夫人快急死了,她的確是惦記榮府,可她真沒幹這種事兒!

無人信她,連賈政都認定了就是她,頓時氣得直跳腳。

“休妻!我今日定要休了這毒婦!”

“不可!”賈母嚴厲制止。

賈政很不解,“她這樣陰毒的一個人,老太太竟還要維護她?”

“你別忘了,她是娘娘的親娘!”賈母冷眼掃過那瘆人的布娃娃,又看了眼王熙鳳的肚子,道:“璉兒媳婦如今既是已懷上了,可見這東西也就是糊弄人的,照我的意思不如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終究是一家子親骨肉,打斷骨頭連著筋。璉兒媳婦,她是你親姑媽,若是傳開了這事,你們王家的名聲……日後你們家的女孩兒還如何嫁人呢?想必你叔父也是要生氣的。”

“老太太!這當真不是我幹的!”

“好了!你給我閉嘴!”賈母不耐煩了。

王夫人仍要辯解,但看著賈母的神情,再看其他人……在場所有人竟是都不信她……嘴巴張張合合,半晌竟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當真是體驗了一回何為百口莫辯。

王熙鳳哭紅了雙眼,嘶啞著聲音說道:“我懷上了那是我的福氣,是上天垂憐不忍我們大房絕嗣,而非她心慈手軟!她是我的親姑媽,可所作所為又哪裏將我當成骨肉至親了?就為著那一份利益,下如此狠手對付我……她心裏根本就沒有骨肉親情,她就是個滿心滿眼只有利益的毒婦!”

“黃蜂尾後針,最毒婦人心!”賈璉赤紅的雙眼死死瞪著王夫人,像是要將她生吞活剝了似的。

賈赦就罵賈政,“老二!這樣一個毒婦你不趕緊休了難道還要留著過年嗎?跟她同床共枕,你也不嫌瘆得慌,別哪天她再一發瘋就將你給捂死了!”

“賈赦!”賈母咬牙。

賈政卻說道:“老太太,大哥說得在理,這樣一個毒婦合該休了她,咱們家要不起這樣的毒婦!”

“我不同意!”賈母冷了臉,斬釘截鐵道:“無論如何,她是寶玉和娘娘的親娘,就絕不能被休棄!若你鐵了心要攆她走,不如將我也一同攆了出去!”

“母親!”

“不必多言!”

賈赦和賈政二人都蔫兒了回去。

制住了兩個兒子,賈母又看向賈璉和王熙鳳兩口子,道:“我知曉你們心裏氣得狠了,只是你們也要想想,宮裏的娘娘正是得寵的時候,等將來再生下個小阿哥,日後如何也能封個王爺,倘若你們這會兒與娘娘的親娘結下死仇……再者,方才我也說了,終究是王家女,倘若她傳出這樣的惡名聲,那王家其他的姑娘又有誰還敢娶呢?璉兒媳婦,你叔父家的親閨女,正是差不多要議親的時候吧?”

王熙鳳的臉上滿是陰霾,道:“不休她也行,但是要分家!將二房分出去,我是再不敢跟這樣的人同住一個屋檐下了!”

“不錯,分家!”賈璉附和道。

賈赦和邢夫人的眼睛也亮了。

“這事兒真不是我幹的!”王夫人怒了,又是要休妻又是要分家的,她究竟幹什麽了?

賈政瞪她,“你閉嘴!”

王夫人:“……”

賈母皺著眉,沈著臉,“我還沒死呢,分什麽家?不能分!”分出去了,娘娘跟這府裏的關系就遠了一層了,再者說,老二不過才是五品官身,區區一個五品官員的府邸能有多好?寶玉定是要受苦的,更重要的是,一旦真分了出去,寶玉就從榮府公子變成了五品官員家的兒子,身份天壤之別,還如何能夠聘得高門貴女?絕不能分!

賈母下定了決心,咬死了牙就是不肯松口。

王熙鳳怒極反笑,“休妻不肯,好,我們退讓一步只要求分開過,老太太卻還是不肯?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可是非要強摁著我們大房的頭認了這個啞巴虧才行?老太太未免也太過偏心了些,合著二房是您親生的,咱們大房就是外頭撿來的不成?她都做出這樣惡毒的事了,還不準我們討個公道,硬要我們不準哭不準鬧老老實實認栽,天底下哪有這樣欺負人的!”

“偏心”二字可算是戳了賈赦的肺管子了,一時臉色也愈發難看起來,坐在那兒一聲不吭,陰沈沈的也不知在想些什麽。

賈璉卻是堅定的跟著媳婦的腳步走,只道:“要麽叫二老爺休妻,要麽叫二房分出去!總之無論如何咱們也絕不能再跟這樣的毒婦住在一起,否則誰知道她還會用什麽陰毒的手段害我的寶貝兒子?”

大房也算是讓步了,好歹給了兩個解決法子任憑選擇,可偏偏這兩個法子賈母都不樂意選,倒並非她多喜歡這二兒媳婦,事實上她也煩死這個又貪又毒又蠢的東西了,可還是那句話,誰叫這女人生了個娘娘呢?還有她的命根子,寶玉。

就沖這兩點,她就得想方設法的護住這個陰毒的蠢貨,否則娘娘和寶玉一個都跑不掉,都得被牽累到,這是她絕不能容忍的,娘娘身上系著賈家的未來,寶玉更是她的心肝肉,舍不得一點委屈。

賈母很是頭疼,對於賈璉和王熙鳳兩口子不依不饒的態度也很惱火,同時心裏也不禁生疑……王熙鳳今日很反常,從一開始非要查抄老二家的屋子……

面對老太太狐疑的眼神,王熙鳳倒也絲毫不以為意,只催促道:“老太太可曾想好了,究竟如何選擇?總之我將話撂在這兒,無論如何我們大房絕不吃這個啞巴虧!我也堅決不願跟這樣一個毒婦一起生活!”

賈母皺緊了眉頭,看了眼沈默不語的賈赦,“老大,你說句話。”

她是知曉兩個兒子都對她愚孝,王熙鳳和賈璉再如何不依不饒,還能反了親老子?

誰知賈赦譏笑道:“我說句話?老太太想叫我說什麽?勸璉兒兩口子別鬧騰了,吃了這個啞巴虧?這未免欺人太甚了,老二,你說是吧?”

賈政面色通紅,羞愧難當,咬咬牙,道:“老太太既是擔心娘娘不肯允我休妻,不如索性就將我們二房分出去罷了。”

王夫人:“……”她已經不想說話了,反正都認定是她了,一張嘴就讓她閉嘴,她還能說什麽?

賈母還是那句話,“不成,不能分家。”

“好好好!”王熙鳳怒了,“老太太既是堅決如此偏心,也罷!我和璉二帶著巧姐兒一家三口分出去就是了!”

眾人大驚。

“這是說的什麽話?璉二是榮府的繼承人,怎能分出去!”賈赦頭一個跳出來反對。

賈母和王夫人卻是眼神不由得閃了閃,一時半會兒沒急著開口。

王熙鳳就冷笑道:“什麽繼承人不繼承人的?繼續留在這裏,只怕連命都要沒了,還談什麽繼承榮府?我說了,無論如何我絕不願跟這毒婦住在一處,既然老太太死活不肯讓二房分出去,那我們只能自個兒滾蛋了!任憑他潑天的富貴,咱們也要有命享才成!”

“胡鬧!”賈赦急了,“璉兒你快勸勸你媳婦,哪有繼承人分出去的?”

賈璉一臉的掙紮糾結,王熙鳳見狀就威脅道:“你若不願,那咱們就和離拉倒,我帶著巧姐兒和兒子走!”

謔!

連和離兩個字都說出來了,可見是真急了。

賈璉忙不疊就勸她,“奶奶你先別急啊!你這又是說的什麽胡話,好端端的和離什麽和離?咱們女兒都那麽大了,兒子也在肚子裏揣著了……”

“若是留在這虎狼窩,兒子能不能平安出生都還尚未知呢。”王熙鳳掐住了他的命脈,就是死活不松口,“老太太不肯選擇,那也就只得由你來做個選擇了,究竟是要這榮府還是要我們娘兒三?你可想好了,我這好姑媽為了這榮府連我都能下狠手,何況是你這攔路虎?別逼急了他直接將你給弄死了。”

賈璉下意識看了眼王夫人,臉色發白,眼神驚恐,仿佛在看什麽吃人的惡鬼似的。

王夫人:“……”她已經不想解釋了,大房兩口子分出去才好呢,賈赦這麽大的年紀了,身子也早已被酒色掏空了,斷然不可能再生出來一個兒子,一旦賈璉分出去就等於放棄了榮府,那將來還不是落在了寶玉的身上?

賈璉掙紮了一陣,終究還是咬咬牙,“奶奶說的不錯,任憑他潑天的富貴也得有命享才行,我……我……我分出去!我不要繼承什麽榮府了!”

“賈璉!”賈赦氣急敗壞。

賈母沈默了片刻,問道:“你可曾想好了?當真放棄繼承榮府了?”

“老太太非要偏幫這毒婦,咱們夫妻這也是萬般無奈之下的選擇,總要為自個兒和兒子的小命著想。”

王熙鳳急忙催促道:“行了,老太太也不必如此惺惺作態了,咱們這樣不是剛好如了您的意?您的心肝寶貝可就白撿個大便宜了。璉二,你快去請珍大老爺過來一趟,這事兒越早辦好咱們才能越早搬出去脫離危險,萬一夜長夢多……”

賈璉聞言也不顧身後他老子的叫喊,一溜兒煙就跑了出去。

三更半夜的,賈珍早就摟著美嬌娘睡下了,硬是被賈璉從被窩兒裏拽了出來,等一聽清究竟是什麽事兒,頓時驚得瞌睡都沒了。

“是你瘋了還是我瘋了?”

“誰也沒瘋,就是這麽個事兒,你快些的,別磨蹭了。”

賈珍勸了又勸,賈赦更是急的直跳腳,恨不得打死這個孽障,可終究還是沒能改變這兩口子的決定,只咬死了一句話,這府裏有王夫人就沒他們,有他們就沒王夫人。

老太太自是不肯舍了王夫人,且賈璉一走,這榮府十有八九就落在了賈寶玉的頭上,老太太自然是樂意的,不過是考慮到不能表現得太過,只裝模作樣勸說一番罷了。

最終,賈璉和王熙鳳兩口子還是被分了出去。

許是覺得有些愧疚,又或許是覺得自己的心肝肉平白撿了個大便宜,實在得意的很,賈母這會兒倒是挺大方,分給了兩口子不少好東西,田莊地契宅子還有些古董珍玩,連王夫人那裏搜出來的二十萬兩銀子都拿出來一半給了他們。

王夫人心疼得直哆嗦,可向來嗜錢如命的人這時也一聲不吭了,生怕自己一鬧騰起來惹毛了那兩口子,再叫他們反悔了,跟整個榮府比起來,這點財物又算的了什麽?因小失大這種蠢事,她才不會幹。

等到第二日林墨菡起床聽聞了這樁事時,賈璉和王熙鳳都已經帶著巧姐兒和一堆家當搬進新家去了,動作之迅速,叫人嘆為觀止。

林墨菡很好奇那兩口子究竟幹了什麽才能這麽順利又不惹叫人懷疑就分了出來,有心想要去八卦八卦,但考慮到才搬家定是忙活得很,也只得暫時按捺住自己的好奇心,想著過兩日再去認認門。

林如海也不曾想到賈璉能如此果決,聽聞後就不禁笑了笑,還算是有些可取之處罷。

思來想去,林如海就決定先給賈璉弄個兵馬司副指揮罷了,一個七品小官,職責也就是管管京城內的治安,尋常也出了不什麽大錯,只叫他先混著,日後如何且再看,倒也不是沒法子給他弄個更高更好的位子,只是這人的品性終究還是有待打磨,別到時候官帽子沒戴幾天,腦袋先搬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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